2009-3-31
三月二十九日馬總統親率內閣文武百官，前往國民革命忠烈祠舉行春殤國祭。不久前（三月七日）從巴布亞新幾內亞迎回台灣的五百多名二戰時期中華民國「廣東軍」靈位，也合祀在列享祭。據報載，國防部人員於去年十二月底知道此事後，即刻積極辦理；他們與外交部馬上成立跨部會專案小組，查明史料並遠赴現地，記錄姓名史料，燒紙錢祭拜，以隆重軍禮小心翼翼迎靈回台。
烏來泰雅族高砂義勇隊紀念協會總幹事馬偕里牧告訴我，他知道這個消息後，真是欲哭無淚。他們的部落裡，在二戰時期也有許多人到巴紐南洋各地出征陣亡。有幸生存回來的人無法忘懷戰死同袍，可是不敢公開追悼。
一九八二年客家人在新竹北埔濟化宮內，開始（於清明與光復節）舉行誦經儀式超渡二戰中「台灣人戰歿者」靈位。一九九○年以和佬人為主的老兵團體，也在台中寶覺禪寺內完成追悼紀念設施（於中元以及秋季）以佛教儀式誦經慰靈。烏來泰雅族人知道這些消息之後，才敢公開募款。終於在一九九二年完成了以「高砂義勇隊」為代表的追悼先人的紀念空間。十多年來，日本人為了感念昔日高砂族在南洋戰場上英勇救命之恩，前來祭拜憑弔者，絡繹不絕於途。縱使二○○三年因為管理的山胞觀光公司倒閉，日本民間仍然發動募款，不忍高砂義勇隊英靈漂泊荒野，終於完成舊有民間贈碑的遷建工程。
不料，剛完成遷建十天之後，一紙錯誤不實的新聞頭條報導，說烏來被日本「佔領」。前一天通知好各界召開記者會的立委，手中拿著當天上午甫刊出的報紙頭條要求追究。下午立即陪同台北縣副縣長李鴻源現場勘查，更以驚人的行政速度，下令一週後拆碑。並且每二天發出一張「行政處分」，威脅烏來泰雅人若不自行拆除，就得強制拆除。（這些毫未敘明任何理由以及法令依據的「行政處分」，這個月二十四日才被台北高等行政法院判決撤銷，指其「行政作為實已完全逸出基本程序之常軌」。）
拆碑後三年來，烏來高砂協會理事長簡福源老鄉長傷心欲絕，原本健朗的他，身上多重器官出現障礙，花費二百萬元醫藥費，仍天天臥病在床。正值中壯年紀的馬偕里牧總幹事，短短三年內，心臟裝上了七根支架。而捐款的民間日本人，前來哭倒於空碑前者，不知凡幾？
去年馬總統就職當天，抗議政府「偏袒老芋仔、剝削番薯囝」燒身自焚的老兵許昭榮，在遺書內指出：「執政八年，漠視台灣歷代戰歿英靈，不但未給予歷史定位，而且未曾舉辦國家級的追思或法會弔祭。漠視約四萬位台灣先靈已經在海外流浪六十年，竟然還要讓渠等繼續再流落異域，情何以堪！」
我很贊成當今政府的行動，以人道的立場，排除萬難，遠赴巴紐迎回為國捐軀的將士英靈。縱使他們的故鄉不在台灣，也非為了台灣而戰歿。我只希望，政府部門最近開始把「族群平等」這四個字輕鬆掛在嘴邊時，可否想一想，當今台灣社會深刻的「族群不平等」，根源何在？如何彌平？
（作者為中研院民族所助理研究員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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